Taoist Culture and American New Poetry Movement in the Early 20th Century
一
20世纪以来, 尤其是在两次世界大战期间, 西方对道家思想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热情, 甚至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道家热”。“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 标志着 (西方对) 道家接受的一个新的转折点。大战期间, 西方世界自我毁灭的疯狂使当时的知识分子对帝国主义时代视为当然的欧洲文明的优越性产生了疑问, 这种质疑进而导致了现代西方世界最大的精神危机。” ([德]卜松山:《时代精神的玩偶——对西方接受道家思想的评述》) 第一次世界大战让西方知识分子普遍觉得自身文化的“没落”, 开始从东方文化中寻找救治西方的智慧。在他们看来, 道家“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思想正好弥补了西方文明的缺陷。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 崇尚虚静和谐、自然无为的道家思想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 出现了对老庄哲学经典 (尤其是《道德经》) 的翻译热潮, 道家思想研究也广受重视。
在这一时期, 道家思想在西方文学界的影响更为广泛, 成为众多作家作品中经常出现的母题。20世纪初美国的“新诗运动”就是典型的例子。
美国的“新诗运动”是指20世纪二三十年代美国诗人为了摆脱欧洲的诗歌传统, 对诗歌的表现形式、语言、意象、韵律、观念等方面进行创新而形成的文学运动, 这个时期被视为是“美国现代诗的发轫期”。在这个过程中, 道家思想成为当时美国诗人们重要的思想来源。在他们的作品中, 不但经常涉及道家文化, 引用道家典故, 而且倡导“道法自然”的美学观, “回归自然”的生活观, 创作了很多具有浓厚道家意味的诗歌。
二
在20世纪美国新诗运动中, 道家思想通常被看作是一种克服西方文化危机的文化。意象派的代表诗人弗莱彻 (John G.Fletcher, 1886-1950) 就称他在1914年以后写的诗全是东方诗, 他说:“我在《辐射》和《色彩交响曲》中所倾心的那种美学上的现代精神并不是没有哲学背景的, 但这种背景是中国式而非欧洲式的。在《色彩交响曲》之中有老子的‘清静主义’ (Puietism) 无为精神和谦卑态度……它们的原则有效地隐藏于自然之中。”他认为源自欧洲的文化传统“面临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而源自东方的道家思想“有效得多”。
20世纪生态诗歌的核心思想, 就是放弃西方文化传统中的人类中心主义, 主张文明让步于自然, 提倡重建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 这无疑有道家思想的影响在其中。其代表诗人罗宾逊·杰弗斯 (Robinson Jeffers, 1887-1962) 曾说, 其诗作“把对人类的关注转移到非人类身上;摒弃人类的唯我独尊, 承认自然万物的壮美。”正如他在《卡梅尔角》 (Carmel Point) 的诗中所写:“我们必须从汲汲于自身的思想中摆脱出来/我们必须失掉一点人性的视角/变得自信/如同我们所由之而来的岩石和海洋。”在《沉默的牧羊人》 (the Silent Shepherds) 中, 他描绘人的理想生活就是:“乘风而行/骑着马, 赶着牛/信步在海边僻静的高坡上/晚上饥肠辘辘地回家/吃饭睡觉”。这种主张人源于自然, 回归于自然、“少私寡欲”的生活观, 与道家思想是一脉相承的。
三
在新诗运动中, 道家思想的元素在众多诗作中时隐时现, 为美国诗歌的多样化增添了一份精彩。20世纪二三十年代最受美国读者欢迎的诗人桑德堡 (Carl Sandburg, 1878-1967) , 他在诗集《剥玉米的人》 (Cornhusker, 1918) 中的名诗《清冷的墓》 (Cool Tombs) , 以冷静的笔触, 倾述生命的脆弱。“在尘土中, 在冰冷的墓里”的人, 不论伟大如林肯, 美丽如波卡洪达斯, “终将化为灰尘”。在《拉布拉多之恋》 (Love of Labrador) 中, 诗人表现了对死亡的认同:“那里有流星划过北方的月亮/那里有垂死的眼睛抓住王冕/那里有死亡像欢笑的水那么甜。”当时的评论界指出, 这些诗作是对道家“齐生死”思想的阐释。
美国现代著名诗人华莱士·史蒂文斯 (Wallace Stevens, 1879-1955) , 他的诗歌创作受道家思想影响尤为明显。比如他在诗集《簧风琴》 (Harmonium, 1923) 中的名诗《雪人》 (The Snow Man) , 这首诗只有四节, 探讨了人与自然的关系。诗的开篇即表达“人与自然合一”的认识方法。“人要有冬天的心境/才能看到霜雪/看到挂满雪的松树枝桠”。第二节诗指出物我合一的条件:“长时体会冬冷”, 才会与雪景形成完美的默契。在此之后, 人与自然融合, 才能消除两者的界限, 真正在雪景中、在吹过大地的风声中体会人的一切。最后一节, 诗人使用了三次“无” (nothing) :观雪者的“无心”, 才能体会“无”不是“乌有”, 掌握宇宙之“无” (道) 的存在。
四
美国新诗运动只是20世纪初道家思想对西方文学的影响的一个缩影, 实际上远远不限于此。德国的表现主义文学、法国象征派诗歌、英国现代文学, 处处都可见道家思想的影子。德国早期表现主义文学大师莫姆贝特 (Alfred Mombert, 1872-1942) 将老庄思想作为自己的艺术追求。他说:“亚洲占据了我心中的很大部分……鱼相忘乎江湖, 人相忘乎道术。”法国诗人米修 (H e n r i Michaux, 1899-1984) 的诗作空灵、飘逸, 展示了道家“虚静”“守中”的境界, 具有浓厚的老庄思想的烙印, 被誉为是在20世纪法国诗坛“开启了西方的《道德经》”。英国著名作家毛姆 (W.S Maugham, 1874-1965) 在其代表性作品《面纱》 (The Painted Veil, 1925) 中, 集中表现阐述他对“道”的理解, 倡导道家思想中的“天人合一”“道法自然”“无为而治”的主张, 认为这才真正符合人类文明发展的需要。道家思想无疑是当时西方文学界的重要的写作来源。
尽管这个时期的西方作家们对于道家思想的理解不尽完全, 但是却为西方社会了解道家思想提供了一种直观的渠道, 更进一步促进了20世纪五六十年代西方对于道家思想译介的高潮。今天道教文化走出去, 这一段史实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值得深入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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